毛国伦：从“以形写神”到“以神写形”

毛国伦的人物画近来越发趋向于清新明快、笔墨畅达的境界，这是他数十年绘画功力积累的水到渠成。

十六岁进画院当学生，毛国伦有幸拜程十发为师学习人物画。当时画院的教学内容主要是“五写”，即临写、写生、速写、默写和写字，同时还要学习古诗文和艺术概论。因此，毛国伦的中国画基础打得异常扎实。

程十发的人物画给了毛国伦以很大的影响，同时毋庸讳言的是，这种影响也成为毛国伦形成自己风格的一种反作用力，因为程十发的艺术个性十分鲜明，一笔一墨皆有可辨可识的烙印，如果说学习程十发要由不像到像不是那么容易的话，那么要由像再到不像，就更加不容易了。毛国伦的人物画承袭了程十发描写生动的特点，而有意识地弱化了乃师笔墨上的大开大合。毛国伦的画并不多见对比强烈的线条和墨块，更多的是依靠熟练飞动的线条构形搭物，支撑画面，加上他擅长的空白背景处理，因而使得画面在写实之余，又多了一份轻灵的动感。

(资料图)

《游春图》

毛国伦喜欢画戏曲人物，也喜欢画古代圣贤名士，从诸葛亮到王羲之，从杜甫到李清照，无不形象生动，而如诸葛亮之闲定、王羲之的洒脱、杜甫之忧思、李清照的浪漫，都在他的画中巧妙地得到了直观的体现。

画如其人，读画也是了解画家，毛国伦反复为孔子、老子和达摩造像，其中的意义值得我们去寻觅。从毛国伦《三人行必有我师》《知人者智》和《达摩》这三幅作品中，我们可以臆想他对于绘画的理解。

《三人行必有我师》描绘的是孔子故事，三联画的形式，大幅的画面，凝重的笔墨处理以及浑厚的人物造型，给人们一种强烈的历史感。带着尊崇的心情，毛国伦在这幅画中不仅描绘了孔子的仁贤，也折射出自己性格中谦逊宽忍的一面。

《知人者智》的实际意义在于后半句“自知者明”。我们所说的明智，无非就是知己知彼。人皆以为明智，然而要做到知己知彼又谈何容易。毛国伦以此为鉴，常返及自身，因而他数十年躬耕砚田，不管身边的艺术思潮如何风云变幻，他坚持道一以贯之。

《老子》 《静悟》

《达摩》这幅作品值得注意的是毛国伦出人意料地以简之又简的笔墨勾勒出人物的轮廓，真所谓以少少许胜多多许。侧面的达摩正在沉思中。或许悟道的结果是豁然开朗，而悟的过程却是苦涩枯燥的。有许多人把悟的过程视同于品茗的悠闲，也有人企望一超直入如来地，可省却诸多修炼的艰辛。然而在毛国伦看来，悟是一种用功，一种持之以恒的用功；悟是一种追求，一种苦心孤诣的追求；悟是一种付出，一种不求回报的付出。

有了谦逊宽忍的胸怀，就能兼收并蓄，广采众长，熔铸风格；有了知己知彼的明智，就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坚守自我；有了面壁十年的坚毅，就能净心深虑，淡泊宁静，以至于一苇渡江了。

理性地对待绘画，严肃地对待创作，是毛国伦一贯的艺术态度。他对中国人物画有着清醒的认识，他认为不管艺术家有怎样的理念，有怎样的观点，哪怕是滔滔雄辩，听来仿佛至理名言，都必须以自己的绘画实践体现出来，只有以实践为基础的理论才能令人信服，而中国画理论的最直接载体就是笔墨。

笔墨是中国画至关重要的问题。谢赫“六法”论，一是气韵生动，二便是骨法用笔。如果说中国传统人物画的笔墨经过了历史的嬗变，对骨法用笔的理解已经不复谢赫原义的话，那么，解放后中国人物画在笔墨上的革新，出现了几将被彩墨画所取代的状况，虽然笔墨一词尚未被废黜，但是其所提已完全不同了。新兴的彩墨人物画以速写线条如素描的方式取代了骨法用笔，树立了全新的价值标准。然而，在坚持创新的同时又注重传统的上海中国画院，笔墨却从未被轻视，相反，由于学习借鉴了西画的造型手段和色彩处理，人物画家们在继承传统的同时，又以创新的技法丰富了中国人物画的笔墨表现力。从毛国伦早期代表作、与来楚生合作的《双生犊》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很强的造型能力以及渊源有自的笔墨技巧。

《孔子》

随着近年来画坛对于传统的思考和研究趋于理性，传统中国画的价值观念被重新认识，笔墨又再次成为关注的中心。当然，这一切对于毛国伦来说，只不过是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他不时会去观望和注意，却并不会深受影响。因为一直以来，他就十分注重笔墨的锤炼，以及对于传统的研习，这种研习并不局限于卷轴画的传统，还涉及民间艺术和外来艺术，而其中诸如汉画像石、画像砖以及唐三彩等对他影响尤其明显。同时，对书法的痴迷也加深了他对笔墨的理解。

毛国伦近年来的人物画作品着意于笔墨意趣的阐发，而这种意趣绝不是凭空无依或者纯粹地玩弄技巧，它是紧紧依附于物象的表达，也就是说，毛国伦人物画的艺术魅力就在于他的笔墨与他塑造的人物形象是合而为一，不可分离的。

《宇宙锋》 《欢乐歌》

事实上，敦厚朴实的毛国伦早期的画风严谨写实，但能于笔墨间抓住人物的姿态和表情，以形写神，至于近年的创作实践，他有意将书法笔意更加主动地掺入画面。当然，他并不是简单地将书法用笔直接挪用到绘画上，而是在人物画的线条处理上使之更具有书法的意味。抑扬顿挫间的起承转合，勾搭呼应，笔势流转，有一气呵成的痛快感，令人荡气回肠，尤其是他的写意戏曲人物画，不仅将角色的动作姿态刻画得惟妙惟肖，就连他们的身份、性格及情状，也跃然于纸上，这庶几称得上是以神写形了。

从以形写神到以神写形是一个质的飞跃，它标志着毛国伦的人物画已经进入了一个从心所欲不逾矩的新境界。

毛国伦继续用他那丰富多彩的作品来寄托对艺术的情感，对人生的感悟，而我们也从中得到了许多有益的启发。

（文/陈翔）

艺术家简历：

毛国伦，浙江奉化大堰镇万竹乡人。1944年11月生于上海。1960年秋自上海市大同中学选入上海中国画院，从师程十发、樊少云。现为上海中国画院画师、国家一级美术师、上海中国画院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上海市书法家协会会员，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上海市松江区程十发艺术馆馆长。